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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的人穿著正統的灰色西裝, 襯衫紐扣扣得挺嚴，領帶整整齊齊的，鼻梁上裝模作樣架了附金屬細框眼鏡, 捧著個和渾身氣質非常違和的淡粉色文件夾，慵懶在講臺邊翻閱的樣子, 像是等候多時了。
溫穗停頓，嗓子吞咽了下，揉眼確認：“Mr.Lowell……？”
沈墨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, 唇角上揚：“中午好啊，助教溫同學？”
“你, 來給人上，雅思課？”溫穗屏住呼吸, 惱羞成怒的聲音一頓一頓的：“你怎麽還幹這個呀。”
思考了一下, 沈墨恒的英語確實是母語水平, 溫穗讀初中的時候, 他也以講師的身份在各大高校辦過別的講座。但是, “有能力”和“願意做”是兩碼事, 溫穗不相信沈墨恒這麽閑, 跑來給大學生教雅思口語。
“聽說你在這當助教, 過來發光發熱一下。”
沈墨恒悠悠答道，斯文淡定的態度讓人簡直說不出“臉皮厚”三個字：
“不過我水平確實還行, 不會誤人子弟。”
溫穗摸了摸鼻子，表示自己不是質疑他的專業實力, 假裝生氣地小聲說：
“那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？”
“還以為你會認出來呢。既然沒有，想著不如給你個驚喜。”
這算什麽驚喜, 溫穗在心裏暗戳戳想。早知道是沈墨恒來，她肯定今天打扮更好看一點, 而不是這樣在圖書館啃了一上午數學，灰頭土臉的。
“你叫這個我沒聽過的名字，我當然認不出來，我還以為來的是個外教呢。”
“噗，Lowell是我母親的姓氏，她是從小被英國家庭收養的中國女嬰，姓氏隨了養父，所以確實是外國人的姓……怪我和Lilan之前都沒和你提起過，害你一直誤會我叫沈月亮。”
“！”聽到這個詞語的溫穗耳根子唰地紅了，慌忙反駁：“我可沒以為你英文名叫這個！”
垂眸沈默了會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。
她真的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和沈墨恒提過，Moon.Shen這個備註。
沈墨恒是什麽時候知道的。
難道是她一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手機屏幕，或者喝醉酒後說錯話了？
小叔到底還知道多少事兒啊，溫穗不由開始擔心起來，要是連她偷偷寫在日記裏的心思都一清二楚，那會顯得她現在嬌柔造作的樣子像個笑話。
“唔……”
接收到溫穗埋怨的小眼神，沈墨恒被她著急遮掩的模樣逗得心裏一軟，自然舍不得交代出“她用錯手機發消息”的真相，轉移話題哄道：
“沒有誤以為是真名，那我可以當作，這是小溫穗給我取的昵稱嗎？”
“挺好聽的，我很喜歡。”
“以後我就改名叫Moon.Lowell吧，今晚就打電話告訴我媽要換身份證。”
“不要。”溫穗氣得耳朵都紅了，身為助教差點做出在教室毆打講師的離譜舉動：“我取的名字，我有專利權，不給你用。”
“小叔就叫沈墨恒挺好的。”
“在中國就叫這個，幹嘛非寫個英文的上去誤導人。”
“這不是教英語，顯得我專業一點嗎。”
“裝模作樣。”溫穗小聲嘀咕道。
絲毫沒有察覺到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，成熟穩重的沈墨恒也會在她面前耍小心思了，而她也敢當面吐槽他。沒大沒小，倒反天罡，這大概便是被追的特權吧。
“好，我裝模作樣。”
沈墨恒聽見這話，絲毫不惱，晃著手裏的文件夾斯文輕笑。
此時他開始特別感謝杜文晟，畢竟原本京北大學請來的是L大在讀教育學博士的他來上雅思課，是杜文晟開的酒吧臨時有事，才拜托他們幾個朋友幫忙，沈墨恒向來懶得備課，直到一星期前在飯桌上聽自己的哥哥沈崇明教授給沈荻安誇“我的學生溫穗為了賺學分有多努力，你看看你……”，才一鼓作氣抓住了這個送上門來的、去學校追溫穗的絕佳機會。
“那現在，助教溫同學，可以跟我一起對下PPT嗎？”
—
溫穗發現，沈墨恒講起課來，比她想象中要生動許多。
她之前見過他開工作會議的樣子，總是一臉嚴肅公事公辦，講課時卻完全換了一個人，溫穗課件上的知識，他都重新修改優化過，增加了重點標記和突擊口訣，再加上一口性感的倫敦腔，惹得下面的同學熱情參與，課堂氛圍極好。
溫穗也很想仔細聽他講課，坐在第一排最靠近門邊的位置，兩只眼睛瞪得渾圓，望著黑板，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。
思路四處游走。
一會在糾結“他怎麽知道Moon.shen”這件事，一會又盯上了沈墨恒放在講臺上那個粉色文件夾，格外違和的配色，裏面看上去還挺厚的，溫穗完全不記得自己有準備這麽多課件資料，即使真有，也犯不著拿這個顏色的夾子裝著。
站在講臺上的沈墨恒認真專註，不時還低頭，把文件夾的位置挪動一下，嘴角笑意浮動。弄得溫穗好奇極了，聽見旁邊有人誇讚他的外貌，還有女生偷拍沈墨恒的照片要發給閨蜜看的，她甚至懷疑裏面是不是別人送給他的情書。
心情覆雜著，溫穗百無聊賴地轉動著筆，啪嗒啪嗒，往地上掉了三次，心不在焉的樣子在熱烈討論的同學中顯得分外明顯。
沈墨恒居高臨下，捕捉著她的一舉一動，眸子一沈。
大概15分鐘後，基本知識講解結束，到了萬眾矚目的互動環節。
這個環節裏，溫穗在課件上準備了幾個歷年口語考試的真題，沈墨恒會現場請幾位同學按照他剛才講述的方法進行回答。
既然是互動，最怕的就是臺下沒人舉手，問題剛放出來溫穗便有些緊張地扭過頭去東張西望一圈，生怕一片死寂需要她救場。好在這波學生很給力，主動回答的不在少數，溫穗剛松了一口氣，下一秒，只聽臺上的沈墨恒一本正經道：
“題目有點兒難，這樣吧，先讓我們的助教學姐打個樣。”
溫穗：？？？我謝謝你！
這時候如果拒絕未免太丟人了，溫穗深吸一口氣，用眼神偷偷暗示沈墨恒“你等著”，行動上卻面不改色地笑著抽題：
“那好吧，我拋磚引玉，給學弟學妹們打個樣。”
溫穗選擇了題號三，打開一看，裏面的題目是“描述一位有趣的老人”，這道題是溫穗自己準備的，為了應對“救場”的可能突發狀況，她有提前熟悉一篇參考答案，描述的是秋月胡同裏的老爺爺。
但是此刻，被沈墨恒帶著幾分玩味地看著，她突然不想這麽答。
溫穗眨了眨眼，思考了十秒鐘後，開始用英語亂編：
“這位很有趣的老人是……我的小叔！”
Uncle這個詞，可以指叔叔也可以指伯伯，一時之間同學們也聽不出破綻，上百雙眼睛饒有興趣地盯著溫穗。
“我的小叔是個非常倔強的老頭，我現在和他住在一起……”
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，溫穗一本正經地觀察著沈墨恒的反應。
“為什麽說他倔強呢，因為他明明不能吃辣，卻總為了我的口味跟我一起吃辣椒，還假裝自己很愛吃。他還在書桌抽屜裏藏滿了辣條，等我去找他的時候送給我吃。”
“他的業餘生活也很豐富。”溫穗停頓兩秒，不太好的口語讓她有些不知道怎麽把這個段子編下去，於是開始胡謅，將沈墨恒和胡同老頭的事跡混為一談：“他喜歡來大學給學生們上課，去地中海曬太陽，還喜歡……在胡同裏拉二胡和做廣播體操。”
“哈哈哈哈。”溫穗聽見旁邊的女生在偷笑：“你小叔對你還挺好的。”
“總之，我的小叔是我見過最有趣的老人。”溫穗腳趾摳地，總結完畢。
“哦。”沈墨恒掀了掀眼皮，從講臺上下來，緩緩朝她走近，光從表情上看不出心情，他用英文公事公辦的問：“你這位小叔，多大年紀？”
溫穗盯著他，又慫又好笑地答道：“五十七歲。”
沈墨恒：“那他心態還挺年輕。”
溫穗：“是這樣沒錯！”
“嗯，很好，聽起來，你蠻喜歡你小叔的？”輕飄飄一句，好聽的口音低沈磁性，落在耳朵裏格外迷人，有種調/情的味道。
他隔著桌子站在講臺前，停留在臉上半打量半含笑的目光讓溫穗的頭腦極速升溫，心撲通撲通跳著，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無奈羞憤：
“是的，我很喜歡。”
這種情況下，她只能這麽回答。
沈墨恒滿意地笑了，看上去心情很好，不再刁難溫穗，抽問起其它舉手的同學來。
溫穗重新坐會座位上，心情覆雜。最終還是沒扳贏沈墨恒一局，有點遺憾，可是這樣當眾和他閑扯的經歷，又讓她感到有的開心。
下課後，正如溫穗所料，沈墨恒被一群人圍著，詢問他和課程有關的問題。
這一幕讓溫穗不禁想起了初三那次，她本子忘拿了，去學校找正在辦講座的他，沈墨恒也是被很多人堵住路，是她假裝自己餓了，纏著他帶她吃飯，才把他從人群中解救出來。
而此時，溫穗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後的講臺前，幫忙整理上課用過的材料，遲遲沒有動。
課程結束後，助教把講師拉走，不讓同學問問題……這個行為實在有些說不過去。
略微煩躁地撥弄著教具，忽然，人群中的沈墨恒註意到了她，四目相對，眸子忽閃，會心一笑。
“啊，不好意思。”溫穗聽見他對同學們飽含歉意地說道：“差點忘記了我今天答應了我們的助教同學要幫她修改作文。”
“大家的問題，都通過郵箱發給我吧，我回去查看後會一一解答。”
有個女生不死心道：“不可以加微信嗎？”
“工作事宜郵箱聯系就好。”
“那……如果是私事呢。”那女生執著道，看樣子現在膽大開放的大學生不少。
沈墨恒微頓了頓，一邊搖頭，一邊捧著那個粉色文件夾朝溫穗走來，嗓音暗沈，溫聲拒絕：
“怕我喜歡的女孩子不允許。”
“那好吧～”女生終於放棄：“原來有喜歡的人了啊。”
溫穗的註意被她和女生的對話吸引著，見沈墨恒如此自覺，心裏有一絲絲小驕傲。等她回過神來，卻發現沈墨恒已經出現在身後，把粉色文件夾放置在她面前，微微攤開，做出一副“開小竈上課”的姿態。
矜貴嚴肅，聲音輕飄飄道：
“那麽，溫穗同學，現在我們來看看你寫的作文。”
溫穗根本不記得自己最近給他看過什麽作文，一頭霧水地看向攤開的文件，上面分明是沈墨恒自己的字跡，寫著：
【親愛的助教小姐，聽說你今晚有空。】
“首先這個句型……”沈墨恒面不改色，站在出教室同學的視角，他這模樣和認真講題毫無區別，看不出半點破綻。
又翻過一頁：
【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看個電影，我請你。】
“你的用詞不夠高級，標紅線的地方有語法錯誤。”
下一頁寫著：
【來自在追求你的、你喜歡的、57歲愛拉二胡做廣播體操的小叔。】
“追求”兩個字被特地標了紅線，而那個“你喜歡的、57歲愛拉二胡做廣播體操”是後加上去的，用了潦草的添字符號，明顯是他根據溫穗上課時的回答後編的，也不知這家夥是哪來的空。
翻開最後一頁，是一副可愛的肖像畫，勾勒的是溫穗元宵節那天晚上站在窗戶邊上的場景，特別傳神。
旁邊還附著兩張電影票。
“Would you like to join me？”
大庭廣眾之下，溫穗的臉直接紅成了蝦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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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穗停頓，嗓子吞咽了下，揉眼確認：“Mr.Lowell……？”
沈墨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, 唇角上揚：“中午好啊，助教溫同學？”
“你, 來給人上，雅思課？”溫穗屏住呼吸, 惱羞成怒的聲音一頓一頓的：“你怎麽還幹這個呀。”
思考了一下, 沈墨恒的英語確實是母語水平, 溫穗讀初中的時候, 他也以講師的身份在各大高校辦過別的講座。但是, “有能力”和“願意做”是兩碼事, 溫穗不相信沈墨恒這麽閑, 跑來給大學生教雅思口語。
“聽說你在這當助教, 過來發光發熱一下。”
沈墨恒悠悠答道，斯文淡定的態度讓人簡直說不出“臉皮厚”三個字：
“不過我水平確實還行, 不會誤人子弟。”
溫穗摸了摸鼻子，表示自己不是質疑他的專業實力, 假裝生氣地小聲說：
“那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？”
“還以為你會認出來呢。既然沒有，想著不如給你個驚喜。”
這算什麽驚喜, 溫穗在心裏暗戳戳想。早知道是沈墨恒來，她肯定今天打扮更好看一點, 而不是這樣在圖書館啃了一上午數學，灰頭土臉的。
“你叫這個我沒聽過的名字，我當然認不出來，我還以為來的是個外教呢。”
“噗，Lowell是我母親的姓氏，她是從小被英國家庭收養的中國女嬰，姓氏隨了養父，所以確實是外國人的姓……怪我和Lilan之前都沒和你提起過，害你一直誤會我叫沈月亮。”
“！”聽到這個詞語的溫穗耳根子唰地紅了，慌忙反駁：“我可沒以為你英文名叫這個！”
垂眸沈默了會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。
她真的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和沈墨恒提過，Moon.Shen這個備註。
沈墨恒是什麽時候知道的。
難道是她一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手機屏幕，或者喝醉酒後說錯話了？
小叔到底還知道多少事兒啊，溫穗不由開始擔心起來，要是連她偷偷寫在日記裏的心思都一清二楚，那會顯得她現在嬌柔造作的樣子像個笑話。
“唔……”
接收到溫穗埋怨的小眼神，沈墨恒被她著急遮掩的模樣逗得心裏一軟，自然舍不得交代出“她用錯手機發消息”的真相，轉移話題哄道：
“沒有誤以為是真名，那我可以當作，這是小溫穗給我取的昵稱嗎？”
“挺好聽的，我很喜歡。”
“以後我就改名叫Moon.Lowell吧，今晚就打電話告訴我媽要換身份證。”
“不要。”溫穗氣得耳朵都紅了，身為助教差點做出在教室毆打講師的離譜舉動：“我取的名字，我有專利權，不給你用。”
“小叔就叫沈墨恒挺好的。”
“在中國就叫這個，幹嘛非寫個英文的上去誤導人。”
“這不是教英語，顯得我專業一點嗎。”
“裝模作樣。”溫穗小聲嘀咕道。
絲毫沒有察覺到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，成熟穩重的沈墨恒也會在她面前耍小心思了，而她也敢當面吐槽他。沒大沒小，倒反天罡，這大概便是被追的特權吧。
“好，我裝模作樣。”
沈墨恒聽見這話，絲毫不惱，晃著手裏的文件夾斯文輕笑。
此時他開始特別感謝杜文晟，畢竟原本京北大學請來的是L大在讀教育學博士的他來上雅思課，是杜文晟開的酒吧臨時有事，才拜托他們幾個朋友幫忙，沈墨恒向來懶得備課，直到一星期前在飯桌上聽自己的哥哥沈崇明教授給沈荻安誇“我的學生溫穗為了賺學分有多努力，你看看你……”，才一鼓作氣抓住了這個送上門來的、去學校追溫穗的絕佳機會。
“那現在，助教溫同學，可以跟我一起對下PPT嗎？”
—
溫穗發現，沈墨恒講起課來，比她想象中要生動許多。
她之前見過他開工作會議的樣子，總是一臉嚴肅公事公辦，講課時卻完全換了一個人，溫穗課件上的知識，他都重新修改優化過，增加了重點標記和突擊口訣，再加上一口性感的倫敦腔，惹得下面的同學熱情參與，課堂氛圍極好。
溫穗也很想仔細聽他講課，坐在第一排最靠近門邊的位置，兩只眼睛瞪得渾圓，望著黑板，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。
思路四處游走。
一會在糾結“他怎麽知道Moon.shen”這件事，一會又盯上了沈墨恒放在講臺上那個粉色文件夾，格外違和的配色，裏面看上去還挺厚的，溫穗完全不記得自己有準備這麽多課件資料，即使真有，也犯不著拿這個顏色的夾子裝著。
站在講臺上的沈墨恒認真專註，不時還低頭，把文件夾的位置挪動一下，嘴角笑意浮動。弄得溫穗好奇極了，聽見旁邊有人誇讚他的外貌，還有女生偷拍沈墨恒的照片要發給閨蜜看的，她甚至懷疑裏面是不是別人送給他的情書。
心情覆雜著，溫穗百無聊賴地轉動著筆，啪嗒啪嗒，往地上掉了三次，心不在焉的樣子在熱烈討論的同學中顯得分外明顯。
沈墨恒居高臨下，捕捉著她的一舉一動，眸子一沈。
大概15分鐘後，基本知識講解結束，到了萬眾矚目的互動環節。
這個環節裏，溫穗在課件上準備了幾個歷年口語考試的真題，沈墨恒會現場請幾位同學按照他剛才講述的方法進行回答。
既然是互動，最怕的就是臺下沒人舉手，問題剛放出來溫穗便有些緊張地扭過頭去東張西望一圈，生怕一片死寂需要她救場。好在這波學生很給力，主動回答的不在少數，溫穗剛松了一口氣，下一秒，只聽臺上的沈墨恒一本正經道：
“題目有點兒難，這樣吧，先讓我們的助教學姐打個樣。”
溫穗：？？？我謝謝你！
這時候如果拒絕未免太丟人了，溫穗深吸一口氣，用眼神偷偷暗示沈墨恒“你等著”，行動上卻面不改色地笑著抽題：
“那好吧，我拋磚引玉，給學弟學妹們打個樣。”
溫穗選擇了題號三，打開一看，裏面的題目是“描述一位有趣的老人”，這道題是溫穗自己準備的，為了應對“救場”的可能突發狀況，她有提前熟悉一篇參考答案，描述的是秋月胡同裏的老爺爺。
但是此刻，被沈墨恒帶著幾分玩味地看著，她突然不想這麽答。
溫穗眨了眨眼，思考了十秒鐘後，開始用英語亂編：
“這位很有趣的老人是……我的小叔！”
Uncle這個詞，可以指叔叔也可以指伯伯，一時之間同學們也聽不出破綻，上百雙眼睛饒有興趣地盯著溫穗。
“我的小叔是個非常倔強的老頭，我現在和他住在一起……”
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，溫穗一本正經地觀察著沈墨恒的反應。
“為什麽說他倔強呢，因為他明明不能吃辣，卻總為了我的口味跟我一起吃辣椒，還假裝自己很愛吃。他還在書桌抽屜裏藏滿了辣條，等我去找他的時候送給我吃。”
“他的業餘生活也很豐富。”溫穗停頓兩秒，不太好的口語讓她有些不知道怎麽把這個段子編下去，於是開始胡謅，將沈墨恒和胡同老頭的事跡混為一談：“他喜歡來大學給學生們上課，去地中海曬太陽，還喜歡……在胡同裏拉二胡和做廣播體操。”
“哈哈哈哈。”溫穗聽見旁邊的女生在偷笑：“你小叔對你還挺好的。”
“總之，我的小叔是我見過最有趣的老人。”溫穗腳趾摳地，總結完畢。
“哦。”沈墨恒掀了掀眼皮，從講臺上下來，緩緩朝她走近，光從表情上看不出心情，他用英文公事公辦的問：“你這位小叔，多大年紀？”
溫穗盯著他，又慫又好笑地答道：“五十七歲。”
沈墨恒：“那他心態還挺年輕。”
溫穗：“是這樣沒錯！”
“嗯，很好，聽起來，你蠻喜歡你小叔的？”輕飄飄一句，好聽的口音低沈磁性，落在耳朵裏格外迷人，有種調/情的味道。
他隔著桌子站在講臺前，停留在臉上半打量半含笑的目光讓溫穗的頭腦極速升溫，心撲通撲通跳著，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無奈羞憤：
“是的，我很喜歡。”
這種情況下，她只能這麽回答。
沈墨恒滿意地笑了，看上去心情很好，不再刁難溫穗，抽問起其它舉手的同學來。
溫穗重新坐會座位上，心情覆雜。最終還是沒扳贏沈墨恒一局，有點遺憾，可是這樣當眾和他閑扯的經歷，又讓她感到有的開心。
下課後，正如溫穗所料，沈墨恒被一群人圍著，詢問他和課程有關的問題。
這一幕讓溫穗不禁想起了初三那次，她本子忘拿了，去學校找正在辦講座的他，沈墨恒也是被很多人堵住路，是她假裝自己餓了，纏著他帶她吃飯，才把他從人群中解救出來。
而此時，溫穗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後的講臺前，幫忙整理上課用過的材料，遲遲沒有動。
課程結束後，助教把講師拉走，不讓同學問問題……這個行為實在有些說不過去。
略微煩躁地撥弄著教具，忽然，人群中的沈墨恒註意到了她，四目相對，眸子忽閃，會心一笑。
“啊，不好意思。”溫穗聽見他對同學們飽含歉意地說道：“差點忘記了我今天答應了我們的助教同學要幫她修改作文。”
“大家的問題，都通過郵箱發給我吧，我回去查看後會一一解答。”
有個女生不死心道：“不可以加微信嗎？”
“工作事宜郵箱聯系就好。”
“那……如果是私事呢。”那女生執著道，看樣子現在膽大開放的大學生不少。
沈墨恒微頓了頓，一邊搖頭，一邊捧著那個粉色文件夾朝溫穗走來，嗓音暗沈，溫聲拒絕：
“怕我喜歡的女孩子不允許。”
“那好吧～”女生終於放棄：“原來有喜歡的人了啊。”
溫穗的註意被她和女生的對話吸引著，見沈墨恒如此自覺，心裏有一絲絲小驕傲。等她回過神來，卻發現沈墨恒已經出現在身後，把粉色文件夾放置在她面前，微微攤開，做出一副“開小竈上課”的姿態。
矜貴嚴肅，聲音輕飄飄道：
“那麽，溫穗同學，現在我們來看看你寫的作文。”
溫穗根本不記得自己最近給他看過什麽作文，一頭霧水地看向攤開的文件，上面分明是沈墨恒自己的字跡，寫著：
【親愛的助教小姐，聽說你今晚有空。】
“首先這個句型……”沈墨恒面不改色，站在出教室同學的視角，他這模樣和認真講題毫無區別，看不出半點破綻。
又翻過一頁：
【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看個電影，我請你。】
“你的用詞不夠高級，標紅線的地方有語法錯誤。”
下一頁寫著：
【來自在追求你的、你喜歡的、57歲愛拉二胡做廣播體操的小叔。】
“追求”兩個字被特地標了紅線，而那個“你喜歡的、57歲愛拉二胡做廣播體操”是後加上去的，用了潦草的添字符號，明顯是他根據溫穗上課時的回答後編的，也不知這家夥是哪來的空。
翻開最後一頁，是一副可愛的肖像畫，勾勒的是溫穗元宵節那天晚上站在窗戶邊上的場景，特別傳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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